澎湃新聞訊 【編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著”,歡迎繼續閱讀。這里或許有個文藝片,這里或許有個恐怖片。不知道你會悶到睡著,還是嚇得更睡不著。
總體政治路線偏右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再次上臺之后,韓國陸續拍出了三部以日本侵略期間慰安婦問題為主題的電影,一部《鬼鄉》,一部《她能說》,還有一部就是最新的《她的故事》。安倍政府一直以來堅持的觀點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慰安婦問題真實存在,消滅證據的方式,除了靜靜等候時間“殺掉”所有當時的親歷者兼受害者們,另一個策略就是將“慰安婦”同“婦女挺身隊”的概念混淆起來一起談論。正因為政治環境如此,距離戰后七十多年過去了,這個問題仍然值得反復訴說。
與之前從親歷者視角切入的《鬼鄉》《她能說》兩部電影不同,《她的故事》從非親歷者角度切入,表現群體故事,她或許在問題的分析上不夠深刻,甚至不夠動人,但視角的切換仍然讓電影體現出了它獨特的價值。故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以1992年到1998年六年期間金文淑組織的韓國慰安婦團體在日23次審判為原型,以“關釜審判”為表現核心,塑造了上世紀九十年代韓國女性群像。故事的主人公是上世紀九十年代韓國釜山一家名為“大韓旅行社”的社長文靜淑(金喜愛飾),身為當地女企業家協會會員,主營對日旅游業務。文靜淑身上有著九十年代韓國女權先鋒的影子,自己是個和女兒一起生活的單身母親,短發褲裝,說話辦事干脆利落,雷厲風行。意識上強調女性作為行動和敘事的主體,反對將功勞歸于男人、女人做賢內助的傳統觀念,主張女性群體互助。
電影努力把文靜淑塑造成一個剛毅堅韌的女強人,她一手促成了釜山當地在日本侵略期間產生的慰安婦、挺身隊成員自述的收集和赴日訴訟工作。這些上了年紀的韓國婦女多數都生活在貧窮的邊緣,她們長期隱藏自己的過往,或者無奈地被自己的子女隱藏過往,然而戰時的傷害始終沒有過去,戰時的悲慘經歷單向度地改變了她們。正因為她們的經濟狀況不好,訴訟也變得困難重重。依據國際法和國際慣例,關于慰安婦問題在日本法律中并不存在明確的法律依據為判決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僅有可類比的先例,然而慰安婦問題在日韓兩國的沖突中又是比一般戰時傷害更加復雜的問題。
首先是在慰安婦問題性質界定上,戰后日本在表述慰安婦問題上一直含糊其辭,官方話語中強征的慰安婦和自愿出賣肉體的挺身隊,概念是相互混淆的,就連韓國本土也并不能夠清晰地意識到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由于性別平等觀念匱乏,九十年代韓國仍然將女性視為一種性資源,無論是否無辜、是不是戰時的受害者,這些被強行擄去玷污的婦女都被社會視為是恥辱的,韓國政府支持慰安婦索賠、恢復名譽的意愿甚小。
在國際上,由于慰安婦問題融合了人權、少數族裔、女權問題,被視為左翼主張的大融合,引發國際右翼思想的高度警惕。
民間自發組織對國家主體發出的訴訟行為,在大環境中顯得勢單力薄。歷史上,長達六年23次訴訟最終也并未能夠為戰時的受害者展示何為正義、何為公平。回到電影本身,相比《鬼鄉》和《她能說》,《她的故事》在情感上十分克制,并沒有展示典型的大開大闔的韓式情感表達,所有環節都以平靜的、理性的敘事為主,人物也都是高度理性化的。在保證電影的核心訴求表達同時,這種克制與冷靜多少損失了電影在情感上的感染力。
更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女主角文靜淑近十年無私幫助慰安婦的行為動機并沒有被充分合理化,從最開始在釜山女企業家協會的勸誘下開展活動,到后續的堅持,觀眾無法理解在愛國、堅持正義以外的個人的、帶有情緒的動機。并不是說愛國和對崇高原則的堅持不能夠成為合理的動機,只是在沒有其他解釋的情況下,這個過分高大的動機架空了人物,金喜愛成了一枚引導劇情推進的棋子,只是向前行走。從演出陣容上,《她的故事》意外地強大,金喜愛、金海淑、李裕英、文淑、李龍女、藝秀晶、金善映、樸正子等,都是這幾年活躍在韓國影視中的熟臉,每一位在表演這項業務能力上都是過硬的,奈何這部過于克制以至于顯得平淡的電影并沒有為每位演員提供多少發力的空間。
《她的故事》或許并不是一部優秀到不得不看的電影,它采用了女性的視角但同時又選擇了完全拋棄情感的理性敘事模式,使得整部電影毫無波瀾。即便這樣,它仍然值得一看,畢竟重要的問題值得反復地、多角度地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