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百名作家、百座湘村，無數湘人、萬般湘味。他們的筆下，有山野之趣，有兒時回憶，有湘村的往昔和今生……即日起，紅網文藝頻道推出《文學里的湘村——湖南百家寫百村》專欄，推作品、推作家、推鄉村，講好湖南鄉村故事，以文學賦能鄉村振興，擦亮、打造湖湘名村名片。
頂峰村印象：自然與質樸的交織
文/劉志宇
身處繁華鬧市，心卻常向往那僻靜清幽之所。一次與老友老賀的閑聊中，得知在湘潭市湘潭縣西南邊陲的銅梁山上，有一處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石鼓鎮頂峰村，那是令人心馳神往的休閑勝地。
頂峰村上，留存著祖祖輩輩居住過的百年老宅，還有曾國藩當年走過的青石板路。更有那經央視《遠方的家》欄目《無限風光在頂峰》節目介紹后，揚名全國，成為緊俏年貨的頂峰臘肉。此臘肉采用山上土豬，不喂飼料，新鮮豬肉掛于火塘上方橫梁，經冷煙熏制而成，色澤明艷，芳香四溢。
頂峰村有八十多戶人家，它是湘潭縣地勢最高的山村，海拔近七百米，村民仿若生活在云間霧里，似神仙般自在逍遙。
老賀因工作調動，至頂峰村所在鄉鎮任校長。經不住他的多次盛情邀請，更難抵頂峰村那神秘面紗的誘惑。在映山紅裝點山山嶺嶺的日子，我與幾位好友，踏上了探秘頂峰村的旅程。
抵達老賀單位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他興高采烈地將我們迎入花園般的小院，尚未落座，一杯杯熱茶已遞至面前。稍坐片刻，老賀告知我們，莫急，至多一個小時車程，便可抵達頂峰村，快得很，我們到山上享用晚餐。
我們從城區一路顛簸二三個小時才至友人單位，聽聞還需一個多小時車程，同行之人面露難色。老賀巧舌如簧：“山上的農家飯菜美味可口，山上的風光美不勝收。走，有車怕什么，又無需走路，再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不到頂峰枉此行。”
一行十幾人，分乘三臺小車出發。
車子在高低起伏的山路上顛簸二十來分鐘，行至山腳下。不知何故，前車停了下來，我們也只好停車。這才剛上山就遭遇難題，足見前往頂峰村并非易事。下車查看，原是老賀被路邊一棵繁花滿枝卻叫不出名字的樹吸引，好奇心作祟，他停車詢問村民，村民皆搖頭。他趕忙取出隨身攜帶的專用相機，前后左右將樹拍了個遍，說要找人辨認。老賀告訴我，自調到這個鄉鎮，他便癡迷此地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特意花費一兩萬元購置了一套專業相機。工作之余，他踏遍附近方圓幾十公里的山水。近幾年，他的微信朋友圈、QQ空間，時常展示頂峰迷人的風景，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車子繼續沿著狹窄山路，艱難前行，大多路段僅能勉強通過一輛車，如蝸牛般爬行。司機全神貫注開車，我們乘車之人，卻被車窗外崎嶇山路、陡峭崖壁、坡上點綴的叢叢鮮紅映山紅，以及怒放的零星不知名花朵所吸引，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唯恐錯過這城市中難以得見的景觀。
我們鐘情于這片有待開發的處女地，鐘情于這奇山異水，不時停車，將別樣景致攝入手機、相機。車爬行半個多小時，至半山腰，忽然瞧見前方十幾米處，有一對青年夫妻正將一根兩頭稍尖的竹子，使勁插進已打成捆的干柴中，旁邊還有兩大捆干柴。都什么年代了，竟還有人上山打柴？我走上前笑著說：“我來試試看。”邊說邊走到那擔柴禾旁，雙手嘗試，柴禾紋絲不動，我使出吃奶的勁，才勉強挪動一點點。我這堂堂男子漢都難以提起，難道這柔弱的婦女能？怎料，那婦女一聲不響走過去，輕松挑起。我驚奇問道：“你擔著這柴禾下山？”她爽朗一笑：“不是我擔著下山，難道是你擔著下山？”“那你丈夫呢？”“他還有兩捆柴要擔下山。”
抬頭一望，前方窄窄的山道上，兩擔柴禾將道路堵得密不透風，車子根本無法前行。正當我們困惑并擔憂要冒險倒車時，卻瞧見那對打柴的夫妻一人挑著一擔柴，艱難地往山上移步。這一幕令我難以置信，他們不是說要擔柴下山嗎？我們遲疑著開車緩緩跟隨，拐過一個彎，只見那打柴夫妻停在一處稍寬之地，讓出一條僅能過一車的通道，站在柴禾旁，微笑著擦拭汗水。我們這才恍然明白，原來打柴夫婦是特意為我們讓路。我不禁喉頭一緊，同行之人也不約而同地向他們行注目禮。一位同事趕忙掏出一支煙遞給那打柴人，打柴人忙在身上擦了擦手，感激地接過煙。淳樸厚道的他們，在我心中瞬間變得無比高大。
伴隨著一路上對別樣景致的驚嘆、攀爬窄陡山坡時的驚恐尖叫，歷經波折總算到達山頂的頂峰村，驚出一身冷汗的司機趕忙脫下外套，說道：“今天我就在這住宿，不開下去了。”
人們皆言張家界的山美，九寨溝的水美。我卻要說，那是他們未曾涉足頂峰。頂峰村勝過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它是山中的桃花源。令人驚嘆的是，陶老先生若來過頂峰村，《桃花源》中的描述可不就是此地：爬行數千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
幾十年前，頂峰村有一農戶，下雨天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到水田里去耕種，勞動了一個時辰后，濛濛細雨停止了她的腳步，天邊上升起了一條彩虹，取下斗笠，脫去蓑衣，隨手放到了旁邊，孤芳自賞數起他的十幾塊水田來，數來數去硬是少了兩塊水田。他疑惑重重繼續耕種，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收拾蓑衣斗笠正準備回家，一想，不是少了兩塊水田嗎？再數一數。呃，怎么沒有少？噢，原來是蓑衣斗笠蓋住了兩塊水田。
車剛停穩，友人急忙吩咐村上人家準備晚餐。這戶農家僅有一中年婦女在家，她告訴我們：丈夫在山下，馬上打電話讓其回來幫忙。打完電話，她便趕忙籌備我們的飯菜。我們點的皆是清一色的農家美食，有柴火熏制的臘肉、山上剛鉆出地面的小竹筍、蕨、小山塘里的魚、山上打的小山雞。
農婦準備飯菜時，我們在小山村四處溜達觀賞。不多時，天色漸暗，同行者焦急萬分，擔憂夜晚下山危險，一個勁兒嚷著要趕緊下山。婦女已在準備飯菜，突然間不吃了，恐怕不好處理吧？若在城市，不僅要賠禮道歉，還得付錢。友人忙著與農婦交流，出乎意料的是，婦人反倒安慰起我們，責怪她的丈夫未能及時趕回，勸我們趕緊下山，以免途中遇險。農婦這般一說，反倒讓我們深感不好意思，她準備的菜怎么辦？是否要給予補償？農婦連連說道，沒關系，準備的菜自家能吃，下次有機會再來就行。
近幾年，頂峰村通了水泥路，家家戶戶亮起了電燈，山美水美人善良。我不得不再次引用并改作：復延至其家，出酒食。停片刻，辭去。此中人語云：“足為外人道也。”
劉志宇，退休教師，湖南省作協會員、湖南省散文學會會員、湘潭市作協會員、雨湖區作協副主席。多篇散文在《湖南日報》《湖南文學》《湖南散文》《星辰文藝》等媒體上發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