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凌晨3時許，漢陽區(qū)鸚鵡大道175號1棟，袁記紅油熱干面店里的燈亮了起來。老板袁漢成生起爐子，燒上開水，把要鹵制的雞蛋、干子等食材下鍋后，站在案臺前開始撣面。所有工序，老袁都靠右手完成。
“下一碗熱干面。”4時許，老袁的準(zhǔn)備工作還沒做完，一位外賣小哥將送餐的電動車停在店門口，走了進來。“稍坐一下，馬上就來。”老袁從撣好的面里抓出一碗，1分鐘后，一碗熱騰騰的熱干面被端到了小哥手里。“吃上一口熱乎的面，真香。”小哥說。
凌晨3時許，袁記紅油熱干面店里的燈亮了起來。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老袁今年58歲，15歲時因車禍?zhǔn)プ蟊邸Ｋu過電影票、擺過路邊攤，22歲時和粉面打起交道后，一干就是36年。
如今，老袁家的熱干面已經(jīng)頗有名氣。有的老顧客家里的第三代人也成了店里的熟客，慕名而來者越來越多，還有外地顧客找到他“網(wǎng)購”熱干面。“人這一輩子總得做好一件事。我靠我的一只右手也能把面做好。”
每天獨臂撣面100斤
他把熱干面賣到了1000公里外
老袁早已習(xí)慣了“單人獨臂”撣面。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凌晨3時30分左右，煮面爐里的水燒開了，老袁開始撣面。長江日報記者看到，他用右手抓起幾把生面放進爐子里，隨即拿起大漏勺不時攪動。待火候差不多了，老袁把面全部撈起來攤在案臺上，又放進幾把生面接著煮。趁著煮面的間隙，他用筷子不斷翻動已經(jīng)煮好的面，不時淋上幾勺豆油。
每天約100斤生面，獨臂的老袁要撣一個多小時。
老袁說，不少面館是兩個人負責(zé)撣面。多年來，他早已習(xí)慣了“單人獨臂”撣面，反而效率更高。“面撣得好，熱干面才好吃。好與壞，全憑我?guī)资昝鞒鰜淼母杏X。”
老袁的右手粗壯，撣面、炒辣椒、搬東西都很熟練，和常人沒什么兩樣。記者注意到，他的右手有些泛紅。他有些得意地說：“冬天再冷，我這只手從來沒凍過，就靠撣面的油滋潤著。”
老袁撣面熟練麻利。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老袁從小生活在六渡橋一帶，他稱自己是吃熱干面長大的“武漢伢”。“我自己也總結(jié)不出什么訣竅，就是一直堅持做出當(dāng)年的味道。”他說，送面的商家和他已經(jīng)合作了10多年；磨芝麻醬的商家也和他合作了20多年。他覺得，真要說訣竅，可能就是用好料、用心做。
前段時間，老袁的店里來了兩位老人。他們專程從東西湖趕來，就為嘗一口他家的熱干面。走的時候，他們還打包了兩碗。
去年，一對山東濰坊夫妻來吃了一次面。回到當(dāng)?shù)睾螅麄冇滞ㄟ^電話聯(lián)系上老袁，想要“網(wǎng)購”熱干面。
如何讓熱干面“旅行”到1000公里之外依然好吃？老袁想了個辦法：他把撣好的面按分量裝進塑料袋，將佐料調(diào)好后裝進透明塑料盒，然后選了一家預(yù)估時間最短的快遞發(fā)貨。顧客收貨后，沒多久就給他發(fā)來消息：“跟在店里一樣好吃。”
老袁家的面，每天上午就賣完了，經(jīng)常有人“抱怨”面準(zhǔn)備得太少。他說：“我就這么一只手，多了也做不過來。每天就做這么多，但一定要做好。”
從路邊小攤做到遠近聞名的紅火店面
“妻子是我的另一條臂膀”
老袁和妻子配合默契。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老袁做準(zhǔn)備工作的時候，妻子王桂英也沒閑著。她將芝麻醬、醬油、蘿卜丁等配料擺上案臺后，開始切蔥花、豆絲。所有準(zhǔn)備工作結(jié)束，已是5時30分左右。此時，已陸續(xù)有客人進店吃面，妻子和老袁一人燙面，一人放作料，配合很默契。
他告訴記者，剛失去左臂時，生活確實很不方便，“學(xué)沒再繼續(xù)上了，進工廠干活也很難，但是男人嘛，總得做點什么撐起一個家”。此后，他在街頭賣過電影票，擺地攤賣過電視機。
1985年，老袁與王桂英結(jié)為夫妻。王桂英是湖南人，1987年，兩人在武昌開起了當(dāng)時還并不多見的“湖南粉面館”。1989年，夫妻倆將粉面館搬到了現(xiàn)在的地方。剛搬來時沒有店面，他和妻子在巷子口的鐵棚子下面支起小攤，風(fēng)餐露宿，打拼生活。
從小攤做到江城名店，妻子是老袁最得力的“臂膀”。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王桂英回憶，起初，燒水煮面用的都是煤爐子，用水也沒有現(xiàn)在方便。每天凌晨，她和老袁起床后要先從家里接足夠多的水，用三輪車運到攤點處。“面和芝麻醬都是我自己到糧店去進貨，刮風(fēng)下雨都得去，有時候還要排隊。”
2001年左右，老袁租下了現(xiàn)在的門面，“袁記紅油熱干面”的招牌掛了起來。店里用水、生爐子都方便起來，貨品也改由商家配送。
漸漸地，夫妻二人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大部分時間，妻子負責(zé)燙面，老袁負責(zé)放作料。“以前他還要負責(zé)收錢找錢，真覺得一只手忙不過來。前幾年我們還請了個人幫忙，就是為了方便收錢。現(xiàn)在好了，手機支付這么方便，省了一份工錢。”她笑著說。
“如果沒有她，我肯定堅持不下來。我們相互攙扶著走過這些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老袁說，從最初擺攤賣粉面，到現(xiàn)在經(jīng)營起遠近聞名的紅火店面，妻子始終陪伴著他。
“要說我們吵架拌嘴也是常有的事。今天她嫌我喝了酒，明天說我菜炒得不好吃，誰家沒個磕磕絆絆呢？最困難的時候挺過來了，現(xiàn)在的日子平淡安逸。幾十年下來，她就像我的另一條臂膀。”他看向妻子，目光溫柔。
一只手也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會把熱干面一直做下去”
老袁說，會把熱干面一直做下去。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老袁夫妻倆有兩個女兒，如今都已成家。每當(dāng)說起女兒，兩人語氣里都帶著自豪，但又夾雜著些愧疚。
擺攤養(yǎng)家那些年，夫妻二人幾乎無暇照顧孩子，只能指望“大的”帶“小的”。小女兒五六歲時，大女兒還不到十歲。有時他們凌晨出攤，兩個孩子在家感到害怕，索性跟著父母一起出門，幫忙推著三輪車把水送到攤上。
“生活沒有一帆風(fēng)順，吃點苦也不是什么壞事。”說起這些往事，老袁的表情沒有出現(xiàn)太多變化，就像他面對顧客時一樣，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他告訴記者，最讓他和妻子欣慰的是，兩個女兒都有了不錯的事業(yè)和家庭。“前幾天，小女兒還回來看我們，帶我們下了趟館子，瀟灑咧。”
天色漸亮，老袁店里顧客慢慢多了起來。長江日報記者彭年 攝
老袁的店里，熟客大概占到一半。老袁做了30多年熱干面，不少人家里三代人都成了他的顧客。不少人在點餐、等餐之余都習(xí)慣和老袁閑聊打趣，顯得很熟絡(luò)。
5時許，幾位市民前來過早，此時老袁正在炒醬菜。“快點快點，一碗炸醬面。”一位女士多次催促老袁，老袁不慌不忙地答：“莫慌莫慌，等我炒完這鍋榨菜。”
這位女士說：“在這吃面快10年了，就是喜歡他家面的味道，喜歡老袁樂觀、隨和的性格。”
開起門店以來，老袁兩口子只在每年過年前后休息半個月。沒有房貸，不用買車、養(yǎng)車，女兒們過得也挺好，王桂英笑著說：“生活沒什么壓力，但我們也不能休息。只要店沒開門，顧客‘抱怨’的微信就來了。”
老袁則說，自己只有一只手，也讓家人過上了好生活。只要還做得動，他就會一直堅持做下去。（長江日報記者鄧小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