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
如果可以把時光撥轉，我最想回去
回到1994年前的村莊
回到那低矮的校舍
回到戴紅領巾的時刻
俊玲是我的同桌
士恒是我們的班長
吃完午飯蘭蘭給我們講鬼故事
天陰沉沉的，田野灰暗如舊
我們到學校附近的蘆葦塘捧水喝
多么清冽，那時的我們
多么清冽，耳朵里只有瑯瑯的書聲
這個世界只有瑯瑯的書聲
合影
就由我做那個記錄者
十二歲的少年把一個班級十九個名字記錄
不管他們此時在南方或者在北方
在原來的村莊還是不在原來的村莊
一九九四年最后相聚的那一天共同照一張合影
千珍第一次照相她沒有告訴老師
匆匆跑回家換一件稍稍體面的衣裳
十八個人都在等她
聽老師抱怨：就是照一個相
千珍穿著黑衣裳回去穿著紅衣裳回來
二十年過去
一九九四年的合影上的十九個面孔被時空賦予了相似的靈魂
十八個是淺的
唯有那個面含胭脂的人是深的
回歸
在課桌上刀刻“早”字的師兄師姐們
在課桌上同樣刻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有些是“三八”線，有些不是
那些大大小小的窩
彈珠的王國
是師兄的師兄留下的
兩顆彈珠較量的聲音
力的碰撞發出的聲音
游戲者玩耍時的聲音
當年還在這里的
被修整過的女貞樹，折后應身倒下的美人蕉
一口孤零零的枯井啊，全給了
國旗下穿舊衣裳回力鞋的鄉下孩子
又有多少遺留和隱藏在角落的彈珠
找不到他們的主人
有一天，我回到這里
孤零零的 。找不到十九根小小的樹苗
蝴蝶在飛
那么多蝴蝶在飛
我是說
花在飛
紫色在飛，黃色在飛，白色在飛，黃白色紫白色在飛
過牌樓，過江山，過彭墩，過皮集，過胡沖
我要到丁沖大隊去看丁沖小學
校舍還在，老井還在
你在找誰？有人問我
我找女貞樹，不見了
我找籃球架，不見了
我找的那些小小少年，不見了
此時，我要去找阿蘭和嘯海
他們小學同學又結為夫妻
他們暫沒有搬離村子
他們相互補充
一定能幫我找回什么
（賀蕾蕾，湖北省作協會員。詩歌散見于《漢詩》《綠風》《詩歌月刊》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