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繡是以中國四大名繡之一“蘇繡”為基礎發展起來的,其創始人為沈云芝,是以她的姓氏而命名一個繡種。沈繡首用旋針來表現人物的肌理,運用豐富多彩的絲線調和色調,展示繡線的自然光澤,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從沈云芝至今,沈繡已歷經5代傳承,其傳承人基本全是溫婉賢惠的女子,而如今,在江蘇南通海門區,誕生了沈繡傳承史上的首位“男繡娘”。走近“繡郎”郁宗翰,近距離了解他與針線背后的故事。
這位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叫郁宗翰。85年出生的他,已經學習刺繡17年了。郁宗翰成長于一個沈繡之家,他的母親周武珍是沈繡的第四代傳人。雖然兒子郁宗翰從小耳濡目染,對沈繡漸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因為其男孩的身份,一開始母親周武珍并不贊成他學習刺繡。
周武珍:因為我想男孩子學什么沈繡,我知道他悟性是很高的,我一直沒有答應他學習沈繡,就想男孩子做點其他事情。
郁宗翰:后來我偷偷地拿著她已經制作好了一些底料,上一些繃子,然后偷偷地在自己房間里慢慢學習。這個技藝可以說是“偷”學來的。
雖然母親不同意,但是從2007年大學畢業后,郁宗翰開始關起門來一門心思地琢磨刺繡的方法和技巧。
2008年,周武珍通過大師授課等形式,先后培訓學員700余人次,但一直沒有物色到心儀的沈秀傳承人。
周武珍:偶然的一次機會,我繡了一幅石榴,他說媽媽你看石榴的籽是不是再加幾針更好。我說你加,他就在這邊用深的顏色加幾針,那邊用淺的顏色加幾針,真的石榴籽就是好像要掉下來一樣,那時候我倒對他有信心了。
技藝精進:挑戰與優勢并存
雖然得到了母親的首肯,踏上了沈繡之路。但作為一名男性,他在這條傳統上由女性主導的藝術之路上,還是面臨著一系列的困難與挑戰。
在十多年習藝的過程中,郁宗翰不僅克服了世俗眼光的偏見,還承受住無形的壓力。隨著手藝日漸成熟,他的內心也變得越來越自信。
這幅長達15米的長卷《姑蘇繁花圖》,是周武珍團隊創作的沈繡代表作之一。沈繡最大的特點,是將西方的油畫以及攝影中光影變化的技巧融入刺繡中,因此又叫仿真繡。為了讓作品更有立體感,往往需要比頭毛絲還細的不同顏色的絲線進行繡制,最終達到用二維平面展現三維立體的感覺。
要完成這樣的作品,不僅需要長期刺繡技術的積累,更要具備極強的細心、耐心,以及靜心的心理素質。
郁宗翰:包括一些同學、朋友,他們就覺得一個男生做這個事情好像有點奇怪。另外男生的皮膚普遍比較粗糙一點,所以劈絲的過程中廢料比較多,可能人家一根絲線16絲劈出來了可以用到8絲、9絲,但是我可能一開始只能夠用到1絲、2絲。
在平時一點一滴刻苦訓練中,郁宗翰用的繡線也越來越細。從原本的三絲、一絲……到最后已經能用一根普通絲線的十六分之一,比繡花針的針尖還細。在母親的教導下,郁宗翰逐步獨立刺繡,從衣服上的刺繡開始,逐漸發展成能接活做成品。
周武珍:這幅作品繡得大體還蠻好的,用一絲線加一下,這個光影變化就全部出來了。
作為一名男性“繡郎”,郁宗翰覺得自己在針法和手巧上可能不占優勢,但在創新和學習新技術方面,往往更加大膽和果敢。
郁宗翰:我既然要做傳承,也要面對一些市場的發展,要想到年輕人現在喜歡什么,不光是要從圖案顏色,還有要去考慮這幅作品的裝裱問題,所以方方面面,都是我目前要考慮的內容。
傳承與發揚:讓沈繡煥發新生機
經過十多年的學習實踐,如今,郁宗翰已成長為一名成熟的“繡郎”。他不僅掌握十幾種沈繡傳統針法,還善于靈活運用,尊重傳統技藝又不拘泥于傳統。為此,郁宗翰的作品多次在國內的藝術大賽上獲獎。
作為一名年輕的傳承人,他還思考沈繡的未來,通過大膽探索創作選題和未來市場前景,努力讓沈繡在新時代繼續煥發出新的生機和活力。
郁宗翰覺得,隨著時代的變化,一項非遺技藝想要得到傳承和發揚,必須突破傳統的桎梏,貼近現代年輕人的喜好。只有這樣,沈繡才能保持更好的生機與活力。
這幅《火烈鳥》作品,在去年第五屆南通文學藝術創作大賽獲工藝美術類作品三等獎,也是郁宗翰最中意的一幅作品,但最初并不被母親看好。
郁宗翰:這幅火烈鳥,周老師一開始在選題上就把我否定了,她覺得這幅火烈鳥顏色過于鮮艷。但是后來我說這幅火烈鳥可能年輕人會很喜歡,年輕人非常喜歡一些鮮艷的東西。
周武珍:火烈鳥我沒有教他,都是他自己繡的,還拿了獎。真的可以。我不知道他繡得這么好。
如今,郁宗翰已成長為一名成熟的繡郎,其作品《伯牙鼓琴圖》《威虎戲水》等先后在國內的藝術大賽 上獲得獎項。創作之余,他還加入母親的公益課堂,讓更多人能夠接觸到這門傳統技藝。
傳承何須拘泥性別 文化樂見“后起之繡”
民間歇后語:張飛穿針——后面有兩個完全相反的說法,一個是“張飛穿針,大眼瞪小眼”,男性來不了針線活;另一個是“張飛穿針,粗中有細”,男人也能做女紅。可見即使從傳統觀念出發,男性從事刺繡也沒什么奇怪的。更何況郁宗翰又有興趣,又有家學,不僅心靈手巧,還能大膽創新,實不失為一位新時代的“后起之繡”。只要繡得好、繡得妙,又何必計較刺繡的人是繡娘還是繡郎?
郁宗翰有個習慣,談到母親的時候不叫“媽”,叫的都是“周老師”。這里邊有第五代對第四代的敬重,又有他本人對于傳承之“承”的看重,所以一定要講“師承”。而沈繡,其實是吸收了油畫和攝影技法的近代藝術。跟更傳統的刺繡相比,沈繡本身就是藝術隨時代進步的產物。傳承之“傳”,從來都繞不過融合,離不開發展。小到傳人性別,大到藝術風格,有新意就有驚喜,我們民族的優秀文化就能節節開花,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