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季節
太陽仍是熱烈
鬧市街角的三輪車上
日近黃昏
一堆蓮蓬徒剩空殼
還有一些來不及剝
我不假思索
大的小的
老的嫩的
裝滿了一個小塑料袋
蓮蓬放在副駕駛座上
我左手轉動方向盤
右手剝蓮蓬
有的很硬很苦
有的清潤爽口
回味甘甜
還有的
看上去光鮮脆嫩
像極了豆蔻年華
可剝開了
都是空殼
湖鄉人說這樣的蓮子
是“瞎子”
這些蓮蓬
像極了我的大半生
有的鼓脹圓潤
躊躇滿志
有的錯過了花期
又苦又澀
還有的
懷抱滿腔的熱望
最后卻空空如也
長成了“瞎子”
也么哥
也么哥
只落得兩淚漣漣
村北頭的民辦教師
高考落榜后
他在村小做民辦教師
后來又去了廣州
在工廠當保安
一干就是二十五年
這幾天好熱
他給同事頂班
熬了兩個通宵
換班的時候
喝了一點兒早酒
就再也沒有醒來
葉落歸根
終年五十有八
母親八十好幾了
兄弟姐妹們
把老人藏了起來
怕見兒子最后一面
民辦教師的兒子
也從沙市趕回來了
他說，父親再也不會陪他
在醫院里過春節了
鄉親們就感嘆：
兒子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太瘦了
皮包骨頭
我在上海
聽到這個消息
給叔叔發微信
請他代我燒紙燃香
我要是沒上大學
一定是先做民辦教師
再去工廠當保安
對此
我深信不疑
（劉賦，武漢大學法學博士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